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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事的老爸爸…走了…為這陣子的寒流又多降了幾度的溫度。這樣的景況，不禁想起我的老爸爸。
年紀可以當我阿公的爸爸，一直是這個家的天，對我跟姐姐不只呵護，根本是“寵“。還記得專二時，心思全放在社團、學會，成績用一落千丈還算是客氣了，就這樣，專科二年級，「退學」發生在我身上。
爸爸沒說什麼，他只有在媽媽說：「算了啦…念什麼書…當女工還可以提早賺錢…」時，說了一句重話：「我的女兒，絕對不只有這樣…」。17歲的我，那時並沒有太大的感覺，腦袋瓜裡還在想著：怎麼辦，我的社團、我的學會還有活動沒處理…
退學的半年，我一邊在媽媽店裡幫忙賣早餐，一邊補習準備考試。某一深夜，要從房間晃出來上廁所時，滑開房門的當下，看到爸爸一個人坐在暗黑的客廳嘆氣。我又慢慢關上了房門，那一夜，失眠了，爸爸嘴裡不說，其實對於我的所做所為是生氣的吧？！
畢業後的第一個工作，打卡時間是早上6點，他老人家每天早上固定5點起床，5點半騎著摩拖車不畏風雨載我去上班，就這樣4年。直到我離開淡水到台北工作。如果問我這輩子誰是我隨Call隨到的人，我想都不用想就可以說出答案。
很謝謝我的爸媽及我的尢全力支持我對「結婚」這檔事的大小決定。我，選擇公證、不要迎娶、不要拜別，請客入場時，不跟爸爸配一對，選擇跟我尢走紅毯。因為我怕，我怕拜別時會一路哭到夫家；我怕迎娶時會因為捨不得而遲遲不肯跨進禮車；我怕跟著這輩子最愛我的男人一塊走紅毯時還得強顏歡笑的模樣，所以，我選擇省略對自己爸爸表達感謝的機會。
還記得坐在餐廳主桌時，爸爸就坐在身邊，我連夾菜都不敢看他一眼，整場下來，他也沒啥滿滿的笑容，那時才真正體會，嫁女兒這件事對爸爸來說有多麼的不捨。
一年一年過去了，爸爸從每半年回榮總做健康檢查，變成一個月回去一次，又變成一個月得掛2-3個不一樣的診，他的身體真的不如從前了。我跟姐姐輪流開車帶他回診，一開始，他自己下車，等我們停好車再去跟他會合；後來，我先下車扶他找到可以暫坐的位子；又後來，我下車借輪椅，我尢負責半抱半扛著他下車…這樣的過程只經歷了4個月。原來，人要放手時是這麼的快。
有一天，姐打電話給我，她淡淡的說：「今天妳姐夫跟媽一起幫爸洗澡囉！！」「為什麼？」我不解的問「爸幹嘛不自己洗？」………姐一樣輕瞄淡寫的說：「就腳使不上力嘛！」。那星期的假日，我回家，看著爸爸睡在我的房間，睡著的時間比醒著時還多，要他醒來聊聊天需要很長的等待。
又有一天，姐打電話跟我說，爸爸前一晚想下床，結果整個人軟掉趴在地上，而媽媽一個人拉不動他老人家，只能拿棉被先幫他保暖然後一起坐在地上哭。媽媽的無力感我懂，我想也是因為這樣的無助，所以她下了一個決定，要把爸爸送到安養院。
回家看著媽媽正在幫躺在床上的爸爸活動手腳的筋骨，我不管三七二十一，直接說：不准把爸送去安養院。其實，對媽媽我真的有滿滿的抱歉，結婚後，能幫家裡的時間真的沒有，細想從小到大，好像也沒像姐姐那麼讓家人放心…但，我真的捨不得，捨不得讓爸爸一個人到陌生的環境過剩下的日子。我很生氣，連晚飯都沒吃就回家了。那天的爸爸，微微半躺在床上，會睜開眼睛看我們，不過大部份的時間一樣還是睡，我跟他說話，沒有回應了，只剩下痛覺，因為我很用力的擺動他的手，我要他睜開眼睛看看我……
過了2天，一般都是一覺到天亮的我，竟然在零晨2點突然醒過來，想拿手機來看時間時，電話響了…長這麼大，沒聽過媽媽這麼不知所措的聲音，一直重複著說：妳爸的手跟腳都是冰的…怎麼辦…我打妳姐家的電話都沒人接…怎麼辦…我明明晚上10點才剛餵他吃完葯的…那時候還好好的…現在要怎麼辦……………
我…永遠記得那時間…2:18…從那天之後，我每天都會在這個時間醒過來………
要把爸爸送出家門到第二殯儀館時，法師叮嚀我們要跟爸爸說要出門囉…要去哪囉…我壞心眼的想，如果我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想，爸爸是不是就不會離開家離開我們了？！
爸爸在二殯的日子，我跟姐姐常常輪流去看他，我喜歡在拜飯區外面的長凳子上坐著…沒想什麼沒看什麼，也沒什麼特別的情緒，就一個人安靜的坐著。有一次，長凳子沒空位，只好到二樓的休息區坐著等姐姐，她說她要去辦一件事，後來看了她的FB才知道，那天正好是爸爸預約要回診的日子，她拿著爸爸的健保卡去榮總掛號，然後等護士叫號。姐姐一直等到最後一個病人看診完，走進診間，恭敬的跟爸爸最喜歡的醫生鞠躬，然後說：賴醫師，我爸爸最喜歡來跟你聊天，這陣子麻煩你…也謝謝你了……
姐姐的個性跟我差很多，脾氣一直都是淡淡的，不像我的情緒總是明顯大起大落，那段時間，還好有姐姐一直在處理爸爸所有大大小小的身後事，也還好有姐姐一直陪在媽媽身邊…我卻忽略了她也是會難過的。
我一個人坐在二殯二樓的休息區角落哭到不能自己，因為捨不得爸爸的離開、因為覺得對不起媽媽、也因為想到姐姐為了家為了我們做的一切。殯儀館真的是一個好地方，在這裡，哭不會有人干涉，也不會有人來打擾，更不會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瞄著妳，所以，那天，我很用力很用力的哭…
3年過去了，我跟姐姐總是不定時的找理由去看老爸，有他在的地方就是讓我感到舒服，就像之前他在二殯…現在在南港…年紀越來越大，好怕有一天自己也像爸爸一樣，什麼都遺忘了，所以我粗略的記錄。
我們是個不習慣對自己父母說愛的民族，這讓我後悔，應該要說的，應該要大聲的跟爸媽說聲謝謝、說聲好愛好愛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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